剑来_第45章 劝君杯莫停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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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45章 劝君杯莫停 (第2/6页)

有次在亲家书房喝茶,亲眼见亲耳听他叮嘱几位进京赶考的士子,到了京城的衣食住行有哪些门道,有什么注意事项,送到门口的时候,临了劝勉他们一句,说是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,但是对我们很多贫寒子弟而言,这‘朝暮’之间,往往就是家族熬了几十年,甚至是百年数百年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点头,“这个说法有嚼头。”

    容鱼看了眼容貌粗犷的洪霁。

    她记得小时候,曾经和符箐看到一幕,崔国师在书房内缓缓踱步,站定之后,做了个动作。

    当光线照射进一间看似洁净的屋子,等到屋内人物蓦的振衣抖袖,环顾四周满是尘埃。

    陈平安突然说道:“听说你儿子洪凛当年以文秘书郎的身份随军南下,曾经在旧朱荧王朝境内担任县尉,后来大骊边军跟蛮荒妖族在境内厮杀惨烈,反复拉锯,当地县令见机不妙,想要叛国投敌,洪凛不等朝廷答复,就私自设伏手刃二十余人,自领县令一职,之后带兵流窜,期间假扮妖族军帐使节,诱使一处郡府开城,变节官员、当地豪绅总计两百余人,都被洪凛率人以强弩当场射杀殆尽,杀完人便扬长而去。”

    容鱼夹了一筷子菜给郭竹酒。此事至今还是一笔不大不小的糊涂官司。大骊边军内部,还有京城和陪都的刑部衙署,自然毫无悬念偏袒洪凛,却也有些衙门揪着不放了几次,以至于国师府这边就有份层层上报到崔瀺手上的公文,一直没有批阅。可能是当年事务繁重,千头万绪,绣虎根本懒得计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,也可能是崔瀺故意为之。不管为何,既然国师府都没有明确发话,这件小事就算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,至于后果,就是洪凛并未因此受罚,但如今还是龙首塬的县令。

    郭竹酒眼神熠熠光彩,洪霁的儿子,行事如此雷厉风行?如今当多大官啦?

    洪霁心一紧,生怕国师是觉得洪凛的手段过于酷烈,要提醒自己要注意了,小心被人拿来弹劾洪凛,借机对付北衙?

    陈平安自顾自点头嗯了一声,说道:“虎父无犬子。”

    洪霁仔细观察陈国师的神色语气,确定不似那种话里有话的敲打,这才如释重负,大笑不已,乐不可支,“这兔崽子好大造化,都能被国师晓得名字事迹了。今晚回去之后,定要书信一封,告诉洪凛这件事,如此一来,多多多少能够让他在自己媳妇那边,稍稍硬气些,不至于大事小事都要请媳妇拿主意。”

    不奇怪,但凡是能够进国师府的人物,甭管是当官的还是修道的,估计祖宗十八代的档案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了。

    北衙的风气也是京城官场的谈资之一,连同刚刚外放当了将军的秦骠在内,尽是些妻管严的货色,在外边不管如何给人以嚣张跋扈的观感,回到家,在自己婆娘那边总是唯唯诺诺,略显谄媚了点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我是先知道的龙首塬县令洪凛,后知道的北衙洪霁,所以第一次翻阅巡城司档案,可不是什么虎父无犬子,而是不由得感叹一句,原来这家伙就是洪凛的父亲啊。”

    洪霁愣住。

    容鱼却是清楚国师所言不虚,当时还专程让符箐抽调了地方文书。

    郭竹酒好奇问道:“洪统领,你的儿子是位剑修吗?”

    洪霁赶忙摆手,“洪凛连修士都不是,更何谈剑修,就是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,侥幸当了个小官,做了点本分事。”

    郭竹酒说道:“行事风格像极了我们剑修。”

    洪霁一愣,其实以他在公门修行的年月,常年耳濡目染,完全可以有数十种得体的措辞,能够轻松接上这句话,只是不知为何,洪霁最终竟然只有默然。

    男人的眼睛里边有豪气。

    既然你们把我儿子说得那么好,那我这个当爹的就不客气,默认了。

    陈平安提起酒碗,动作顿了顿,看似随口说道:“洪霁,灵武道总督这个位置就别想了,你并不合适。”

    洪霁哑口无言,显然有些失落,狠狠闷了一口酒,老老实实说道:“确实想过,既然国师说了不可以多想,那我就不想了。”

    也能理解,意迟巷和篪儿街,私底下一向被戏称为大骊“国本”所在,况且这些豪阀世族之间多有联姻,台面底下的关系渊源,幕后的利益纠缠,何等盘根交错,洪霁和北衙简直就是捅了个大骊朝最大的马蜂窝。如果洪霁不但升官了,而且还是新设的灵武道总督,那些目前还只是喊冤诉苦的,哪天等他们回过神,逐渐缓过来了,就该同仇敌忾,一同调转矛头,直指他洪霁和总督署。简单来说,只要洪霁在任一天,他们那些家族的子孙和门生,就注定一天无法翻案。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,如果洪霁输了,一旦灵武道首任总督被搞臭了,那么陈国师亲手制定的“并州合道”国策,就一定会被牵连,受到不可估量的长远影响。

    容鱼有些讶异,既没有想到国师会如此与洪霁坦诚相见,也没有想到洪霁会直白无误告诉国师自己确实有此念想。

    一旦大骊正式并州为道,那么身为一道主官的总督,哪怕不是吏部曹耕心设想的全部皆为正二品,也得是从二品起步。如果是前者,就与京城六部堂官品秩相当,况且兼管军政文教等一切事务,比如今的一州刺史,更是名副其实的疆臣,尤其是辖境包括京畿三州的灵武道总督,类似县衙里边的长宁、永泰,都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县衙。

    也难怪大骊官场都在猜测洪霁之所以如此卖命,不惜与意迟巷和篪儿街彻底结仇,就是在给国师府递交投名状,想要凭此破格担任大骊朝第一总督。

    陈平安朝洪霁那边递过酒碗,与洪霁立即抬起手中的酒碗,轻轻磕碰一下,打趣道:“放心,过河拆桥的事情,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。不能担任号称天下第一的总督,退而求其次,争个第二,总是能够争取争取的,不过不能急,需要慢慢来,该作的官样文章,总归是要入乡随俗的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离京之前,我们就单独商量过这件事,陛下的意思,是让你在今年底去洛京那边,先当两三年的洛州将军,属于平调,就当是给意迟巷篪儿街那边一个交待,也算让你暂时离开京城是非,免得连累北衙成为众矢之的,做国师府的替罪羊。并州合道之前,一州将军提升品秩为正三品,在那之后,陪都洛京归入淮南道,总督也是正二品。提前与你透个底好了,淮南道跟灵武道都将是暂时的、唯二的正二品。”

    拗着性子听到这里,洪霁瞬间眼神炙热,“国师,我到时候真能被破格擢升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?”

    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美梦,终于成真,那一瞬间,兴许不会是巨大的兴奋、惊喜,反疑做梦。

    洪霁举起酒碗,手指微颤,竭力让自己不失态,小心翼翼问道:“洛王那边不会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宋集薪离京之前,我就跟他主动聊过此事,已经把丑话说前头,直说要派遣一个朝廷信得过的得力官员,去洛京地界盯着他,免得他哪天造反。”

    洪霁错愕不已,国师与那洛王之间的聊天能这么直白的?不担心言语过于戳心窝子了,让洛王心生抵触?

    再一想,陈国师与洛王宋睦是年少时的邻居。

    看来外界以讹传讹的传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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