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父亲一拳 (第1/1页)

    村里着火了，但凶手没有找到，我们仨走出家门，看到一堆堆的玉米秸秆冒出的黑烟，我甚至有些兴奋。

    “臭黑子烧的！”拿着锨往火里填土的来灭火的队伍里有人喊，“别让我逮到他，狗娘养的！”黑色的灰屑扑在这些人们脸上，爷爷和父亲一个挑着锄头，一个提着满水的脸盆，冲了上去。

    我猜大家都知道他是“纵火者”，只不过他今夜没回来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白天他在秸秆堆旁骑着新买的自行车，双手离开车把，连连转圈，惹得我和平子，还有刘虎连连叫好。

    我没有新车，父亲给母亲买的崭新的“凤凰牌”自行车被偷了，小偷留下一架破旧的自行车，车筐里的半瓶二锅头，被父亲愤怒的摔碎，一脚把破车踹的稀巴烂，母亲拦不住，我吓的跑回到屋里，隔着窗户吓得直哆嗦。

    我们看着黑子转的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带劲，忍不住想要骑，可是黑子怕我们给他摔坏，不肯答应我们。

    “小气鬼，不骑就不骑！就你能！”刘虎甩过头去，斜着眼看。

    黑子从车上下来，支起车撑，拍了拍手，一把抓住了刘虎的衣领，“你再说一遍！”

    刘虎吓坏了，张大嘴巴睁大双眼，想说什么，但嘴巴直哆嗦。

    黑子也没计较，一把把刘虎甩了出去，“滚蛋，不看滚蛋！”

    刘虎走了，走了大约有五十米远，临拐弯了，扔下一句：cao你妈！拔腿就跑，转弯不见了。

    黑子立马扶上车把，卯足了劲往前蹬，我cao你妈，给我滚回来，有种再说一句！

    我们赶紧跑过去看，可奇了怪了，刘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，黑子怎么也找不见他。我们在另一垛秸秆垛前又碰见了黑子。

    “哪一垛是他家的？”我们看他气喘吁吁、满头大汗的劲头，没有敢吱声的。

    “刘虎子，我cao你妈，我把你家烧了！”

    黑子可能是怕了，没想到烧了这么多，后来我们才知道，黑子烧完之后看火太大了，吓得跑到二伯家打的119。那天晚上他去哪了，他二伯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白天我和刘虎再去看被烧的“遗迹”，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，远处的山上布满了黑色，像是乌云塌了下来，我和刘虎就这样眺望着，刘虎说他一点都不怕，我看够呛。

    过了几天，我在床上看电视，母亲从厨房跑了出来，撅着嘴，红着眼，我抬头一看，父亲快步跑到门口，后背堵着门，“别别别，燕子，别回去了，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闪开！”

    “不！”

    “我说闪开！”

    我从床上下来，想起母亲教我的，如果爸妈吵架了，要站在mama这边。我穿上鞋子，“爸…咋了…”“看你的电视。”

    我站在原地没动，这已经不是他俩第一次吵架了，但是这次看起来要比之前严重，我心脏跳得厉害，攥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“孩儿，把你爸拉开，我带你回姥姥家…”母亲流出来眼泪。

    父亲一米七五，看着前两天我比划自己身高刻在墙上的新的记号，我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“你起来！”母亲用力拽父亲的臂膀，把他的皮袖子都要拽下来了，“起来，你闪开！！”门吱吱作响。

    “砰———！”

    我跳了起来，给了父亲的太阳xue一拳。

    父亲呆在原地，我站在父亲对面，攥紧拳头。

    “别打我妈！”

    父亲继续呆立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别打我妈！”

    母亲早就打开屋门跑了出去，还没买新的自行车，母亲只是用力跑着。

    父亲用力抱紧了我，放声哭嚎，我也跟着哭嚎，但不是感动，不是伤心，是害怕，是特别害怕，害怕父亲给我一拳，害怕他现在说任何一句话。

    直到父亲抽噎着开口：去，快去，快去找你妈。

    我用力的跑了出去，“妈！”

    没有回应，我边走边找，边找边喊。“妈———”

    母亲没有走远，就躺在屋后昨晚残留的一堆秸秆堆上，双手交叉抱着胸，撅着嘴，闭着眼。“妈，走吧。”我俯身去拉母亲，母亲睁开眼睛，自己站了起来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。“再怎么，也不能打你爹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知道了妈，走吧，回去吧。”我祈求着她。

    回屋后，父亲坐在马扎上洗着菜，“闪开～我说闪开～”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父亲有模有样的模仿着母亲刚才语气，逗的我没憋住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母亲换了身衣服烧火做饭去了。

    没过几天，新的自行车就来了，还是“凤凰牌”的，我父亲说耐骑，后座带我还不硌得慌。

    下午五点来钟，我搬出了小桌子，拿出来马扎，母亲端出来两盘菜，父亲端出米饭馒头和大米粥。夏天热，这样在外面吃格外凉快，有时爷爷忙完农活，也会过来吃，边吃边给我讲历史故事和地图上的新鲜事。

    吃着吃着，我说什么东西糊了，他俩也拱着鼻子闻。我指着天上的灰屑——

    “妈，又着火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