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北记_引子(1)莫挨老子!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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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引子(1)莫挨老子! (第2/2页)

然席卷了整条矿道。黑尘将一地的鲜红掩埋,两人都被狂风吹起的灰尘迷住了眼。

    矿井内。

    肥胖男人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,愣了一下反应过来,破口大骂着,撇下奄奄一息的男孩,踉踉跄跄地朝着矿洞更深处那个声音的来源走去。

    痛得近乎休克的男孩只听见了男人满口脏字里的四个字——瓦斯突起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他不懂什么意思,却知道这是逃离魔窟的最好机会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还能朝前爬去,他慢慢地向着不算平坦的坡道上方爬着,朝着距离还很远的出口爬去。

    一边爬,一边发出微弱的声音试图引起上面人的注意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时间过了很久很久,他也忍着剧痛,以一种远超于十一岁小男孩意志力的坚强爬了很久。

    终于,终于有人听到了他的喊声。

    一盏油灯的光洒到他的面上,一个面向憨厚的矿工急急忙忙冲下去将他抱在怀中,踉踉跄跄地往上方跑去。

    在出口处,矿工轻轻擦去男孩脸上的黑尘以及血沫,满眼疼惜地问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他刚要用最后一点力气开口,却听见身后矿道深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狂躁的尖叫声。

    接着是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隆轰隆,似乎有什么巨大、壮大、伟大的东西轰然倒塌了。

    那声尖叫就再也没有发出来过了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他忽然停步在一盏路灯前,感受着不远处紧跟来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飘来的警笛声。

    有很多人来找他了。

    他开始用全身每一个细胞打着寒颤,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着隆冬腊月的寒冷气息。

    但就在片刻的犹豫后,他却是索性心一横,朝着山崖一侧奔去。

    “孩子,你别躲着mama……”

    “妹夫,你先出来!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们面对面说啊!”

    “…医院打电话说她已经进ICU了…你一点儿没手软是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好歹...好歹出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!她......真是个不肖女…她竟然还说她不恨你……你到底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啊!”

    脚步、声音越发近了。他已经坐到了山崖边上。

    两脚悬在高空中,往山下慢慢滴着血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哭天喊地,破口大骂,这是为什么?她…她说自己不恨他,这又是为什么啊!

    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,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啊!

    “阳儿!你别跳!”一个悲凉的中年女声尖利地响起来,在整座大山里回荡不止。

    “找着了,找着了!”“告诉下边警察……”“这…唉……”

    男子悲哀地回头一看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他从未痊愈,可他今天才知道。

    在矿洞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早已远去,但他仍然记得每一个细节,每一分每一秒痛苦的煎熬。

    为了逃避这种煎熬,治疗的五年时间里他透支并耗尽了未来几乎三十年的气力。

    十四岁开始长白发,若不是当时就开始背着母亲偷偷把头发重新染成黑色,只怕此时他头上至少有一半是白的。

    他的憔悴一天天地指数增长,相貌也朝着与小时候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,越来越显老。

    直到十六岁那年,这些痛苦才稍稍缓了一些。这一年的他,看上去就像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的噩梦,那个和野猪一样肥胖的男人早已经被地下瓦斯掀起的岩壁挤压成了rou酱,世界上再找不到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。

    男子停止了回忆,悲哀地回头看了一眼——母亲穿着高跟鞋,却跑在最前面向他冲来。

    她的身上似乎每一处都在流泪。

    天哪,矿洞的事情发生之前,mama是多么美丽的一位贵妇人!

    可在五年的寻医问诊中,她忍受着他乖张暴戾的性格。

    生活压力下,她渐渐失去了她所有的美丽,也失去了她的爱情;他们娘俩随之失去了他的父亲给予的所有富贵。

    “儿子!求求你!回来,别跳!”

    闻言,他竟是将身体又往山崖外挪了一寸。

    阳儿!!

    此时岳父的声音忽然充斥在他的耳畔中

    “孩子,别这样……我们知道你过去生过病,或许…今天的事情,和你以前的病有……”

    火上浇油。

    男子的耳中消了音,再听不见任何别人的话,他全身心沉浸在了回忆中,舔舐痛苦。

    很快,他发出一声低吼——他发现自己再也回忆不起那头肥猪的脸。

    就好像,那个恶魔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一样!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发泄的途径……

    “你爸爸在检察院认识人,这次他一定不会不管你,你不要害怕,先回来,我们说…阳儿!阳儿!不要!——!”

    “爸爸”?

    他回头,眼中燃起一丝生的希望。

    直到凝固在原地的母亲身后,猛地冲出一个矮小少年。

    漆黑的夜幕下,男子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年脸上恐怖的愠怒,无数的不解与巨大的悔恨。

    坐在悬崖边上的男子自嘲一笑,眼神终归无神。

    少年是他未婚妻的表弟。患上侏儒症的少年从小就被父母嫌弃打骂,在亲戚面前如同隐形人,在学校更是饱受欺凌。

    只有表姐对他好。过年的时候表姐一家来拜年,她会给他包最大的红包,弯着腰牵着他的手领他去购物中心打电玩。

    从小没有好好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,只有在表姐身上能体会到家人的温暖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少年正箭步冲来。

    身后的岳父与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。岳父踉跄着步伐试图追上他,而母亲则怔怔地站在原地,随即嚎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他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口上,一大一小,两人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求生的火苗,没有理由地,在这一瞬间彻底熄灭。

    深吸一口气,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孩子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少年浑身是汗水,满面通红,深吸一口气,重重地将面前之人推了下去。

    少年无神望天,耳边响起无尽的哭喊与嘈杂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正快速下坠的他也在想,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他曾问过她,你怎么会喜欢我的?她踮起脚,凑近他耳边俏皮一笑。

    说了好多好多他的不好,又说道,“可我就是喜欢你,不需要理由。这个就是爱情喽。”

    最后少女那俏皮的西南官话口音,古灵精怪的她逗得他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寒风猎猎,半空中,他听到自己嘴角一翘说:“爱情…爱你嘛卖麻花情。”

    他不配。

    泪水夺眶而出。我恨透了这个世界,我恨死了我自己,我恨!————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不知在何处,不知什么时候,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啼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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