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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零二七章、辩于渭水  (第1/1页)
    夏育默然。    半晌之后,才幽幽的叹了口气。    将鱼竿随手扎在水畔的泥土里,拎起华雄带过来的酒坛子就往口里灌。    从嘴角溢出的酒水,划过他苍白的胡须滴落尘埃,犹如他跌落深谷的心情。也代替了他心中的悲哀。    虽然,他早就被贬为庶人,早就不在其位不谋其政。    然而,对一生浴血奋战的他,他对大汉朝,仍旧坚守着誓死报效的深厚情感。骨子里,依然将自己当成那位在大汉旌旗下、死不旋踵的大汉将士!    以刀剑纵横四方,扬我强汉国威的将士!    所以席卷大半个大汉疆域的黄巾之乱爆发,他心情自然也是惆怅无比。    那是一种恨其不争的愤慨,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黯然。    其实也能理解。    用一辈子去奋斗的信念、去守护的大汉荣耀,却在临老时,眼睁睁的看着它在眼前轰然化解。    人生最悲哀的事情,也莫过于如此了吧?    呃......    打了个饱嗝,夏育不顾衣袖上粘着的灰尘,直接摸了下嘴巴,斜着眼睛看依然保持拱手行礼的华雄。    问道:“jianian诈小子,你是想求老夫为你做一封荐书?”    果然,吃过很多盐巴的老人家,对人情世故都洞若观火。    他的这句问话,将华雄此来的目的,一言中的。    想想,也对。    他是大汉天子亲自诏令贬为庶人的!    要想复起,也只有天子才有这个权利。三公权贵和各级州郡,都不会在这点上冒犯帝皇的权威。    而且,如今朝廷任命讨伐黄巾的将领,是和他同辈的皇甫嵩等人。    天子并没有想起他夏育来。    也就说,他就算想为朝廷征战沙场,也是报效无门。    但朝廷百官们都知道,他被贬为庶人很冤屈。当年大汉兵马三路深入大漠讨伐鲜卑,本来就是庙堂上的决策错误,非战之过。    但战事失败了,总得有人担起罪责。    而他夏育和其他两路主将,都是最恰当的人选。    是故,夏育的名声与威望都没有破损。他的一封荐书,依然能让华雄得到,汉阳郡各级官僚的重视。    “回夏司马,小子并无此意。”    华雄直起身体,回道:“雄打算不日将冠礼,之后便投身于行伍,为国效力。奈何家中大人都不通文墨,是故想请夏司马充当大宾,赐字于雄。”    好嘛,夏育听完,整张脸都变成阴晴不定。    因为华雄太无耻了!    太得寸进尺了!    写封荐书和当冠礼仪式的大宾,完全是两码事!    一封荐书而已,无非就写着“此子有报国之心,勇武有加”等等之类的言辞。    那是长者对后辈的赏识,是为国荐才的士人品格。    但以他夏育的身份,去当了大宾给华雄起表字,那就意味着他将和此子绑在了一起。    站在台前的人,一举一动都会代表着特殊的意义。    也会让人猜测背后的意义。    夏育天下知名,去给一个黔首少年取字......    这就会让天下人都觉得,他夏育将此子看成自己的心血所托,冀望此子为自己实现抱负!    也就是变相的,再续他早就断绝了的师徒关系!    除了这种解释,没有别的理由了不是?    这个竖子,分明是想一辈子都扯上老夫的虎皮!    夏育心里跟明镜似的,刚想开口拒绝,却被华雄抢先开了口。    华雄早就摸透了夏育的脾气。    当然也知道若是让夏育开了口,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就别想达成了。马上的又一记拱手,言辞很恭敬的开口。    “小子有一言,还请夏司马先听完,再做决定可否?”    夏育依然脸黑黑的,踌躇一会儿,还是允了:“有屁就放!”    “诺!”    华雄颔首应诺,走过了坐在夏育跟前,“雄虽生而微末,粗鄙不堪,然也曾随邻里识文断字,能辨大是大非、晓忠义之事。此番前去投军,是建功立业为光耀门楣的私心,亦是为国征战、报效朝廷的忠心。而来求夏司马为雄取字,的确是想借助夏司马的威望为助力,让雄能有一个好起点,也是让雄有机会为朝廷尽更大的责任。”    说完了,华雄顿了顿,又加了一句。    “夏司马不必担心雄以后会背弃忠义之心,做出不法之事。雄先大父就是亡故于羌乱之中,雄若是从贼,便是端的不当人子矣!”    额......    这个臭不要脸的竖子!    才虚岁十六,就胆敢以大汉忠义之士来自我标榜了!    鬼才信呢!    华雄这番言论,又让夏育在心中给他加了个标签。    周公恐惧流言日,王莽谦恭未篡时;向使当初身便死,一生真伪复谁知?    人,这种异常复杂又善变的动物,是不能用一时之誉和一时之谤来定论好坏的。不到盖棺定论的那天,谁都猜不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。    没有历经过荣华富贵的腐蚀,没有承受过美妙权力的洗礼,拿什么来证明心志的坚韧!    不过呢,夏育对华雄能直言不讳将自己的私心坦然,还是很欣赏的。    脸也不是那么黑了,捏着胡须沉吟好久,才出声问道,“小子,既然你私心这么重,为何老夫还要相信你一辈子坚守诺言?”    哈!    事情有门了!    华雄按捺住心中的欣喜,用很轻的声音说道:“夏司马,雄有私心是好事。有私心,就会有顾忌,就会自己给自己加上枷锁。比如,家门声誉与身后名。”    “唉.....”    夏育昂头长叹,“汝个竖子,真不似个少年郎!”    的确,这番话不应该出自少年郎。    虚岁才十六,应该是鲜衣怒马的年纪,而不是垂垂老矣时想着身后名的顾虑。    而这番话也让夏育想起了自己的身后名。    此生,是用被天子罢黜为庶人的结局划上终点;还是承认华雄为徒儿,冀望他未来能有所成就,进而为自己在史书上添上一笔。    无论是好,还是坏。    “滚吧!老夫要垂钓了。”    终于,夏育又拿起了鱼竿专心致志。    而华雄也终于绽放了灿烂的笑容,离去的时候,还改变了对夏育的称呼,“冠礼在五日后,届时雄再来此接先生。”    对此,夏育不置可否,垂钓的背影动都不动一下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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